海峡。我在这头。大陆在那头……
腹稿里支起的第一个构架,很可能就是这样的。有了这个构架以后,便回头去翻查记忆的仓库,专找如海峡那样的象征着距离的物象。不费多少工夫,就找到了邮票啦船票啦坟墓啦之类的物象。于是用这些物象做横梁,仿照着第一个构架,又支起了下面三个构架:
邮票。我在这头,母亲在那头。
船票。我在这头,新娘在那头。
坟墓。我在外头,母亲在里头。
这便是《乡愁》的雏形了。第一个构架,就其意义而言,分量最重,虽然是先出,却做了结尾。何况按时间顺序排下来,也应该做结尾。诗人写过去,只是为了写现在。现在望着一湾浅浅的海峡发愁呢,这才是全诗的落脚点。
余光中把《乡愁》归入他所说的“浅易之作”。他所说的“浅易之作”是指那些如《乡愁》一类的“一读就懂”的诗,不是说“浅易”的一定不好。“浅”是文字浅显,“易”是容易读懂,他不反对“浅易”,但是,台岛那里“许多读者”“要求一首诗一读就懂”,却遭到他的反感。他说:“一个人如果只能读浅易的诗,就注定自己终身在诗国做匆匆过境的观光旅客。”这话恐怕说得太重了吧。除了写诗的内行,一般读者,各有各的事业,奔波忙碌,然疲役,偶有余暇,不去看电视看电影看跑马看黄书,而去观光诗国,也就算是很不错的了,哪怕匆匆过境呢。对这样的读者,理当叩头称谢才是,不宜责之太重。何况台岛那里就是有些深奥得可厌的诗,不但一般读者叫苦,写诗的内行也说读不懂呢。例如张默的《无调之歌》,大诗人如洛夫者竟然都这样说:“这首诗我看了很久,看不太懂。”何况一般读者呢。要求浅易一些,一读二读三读终能读懂,而不是愈读愈头疼,难道不应该吗?
我之所以要向读者介绍《乡愁》,正是看中了它的“浅易”。而它的精巧的构思,溶哀愁于物象的本领,值得我们潜心揣摩,从中学习诗艺,乃是自不待言的了。
(选自《流沙河诗话》,四川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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