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近高楼伤客心,万方多难此登临。
锦江春色来天地,玉垒浮云变古今。
北极朝廷终不改,西山寇盗莫相侵。
可怜后主还祠庙,日暮聊为梁甫吟。
这首诗写于成都,值代宗广德二年(764)春,时杜甫五十二岁。这时候,安史之乱已平定,但几个月后又发生吐蕃攻陷长安,代宗奔陕州的事件;后虽有郭子仪收复长安、迎代宗重返京师,但随后又有吐蕃侵扰松、维、保等州(在今四川北部),继而再陷剑南、西山诸州等战事发生,唐皇朝依然不得安宁。此时,杜甫依然客居蜀州。本来,在安史之乱平定时所作的过和平日子的梦想,因战事之延续,又告破灭。所以,在又一年春天到来时,他只能登高远眺,寄托自己忧国的情思了。
此次登楼的地点在成都。锦江、玉垒山,是登楼远眺,目所能及或思之所及的地方,也披露了此次登楼的地点。而诗中提及的“万方多难”“西山寇盗”,则显示了登楼是在吐蕃犯边之时。这首诗,显示了诗人对时势的忧虑,寄托了一种希望唐军早日平定边乱、恢复和平生活的心愿。
首联写登楼观花,是写近处之所见所感。此两句是因果倒装结构,先说“果”:作为游客,登上高楼,望见眼下灿烂的鲜花,心情不由得伤悲起来(“花近高楼伤客心”):这是出句所写,鲜花灿烂,显然是乐景,但这样的乐景却引来了“伤客心”的后果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接着对句“万方多难此登临”就交代原因:“万方多难”是当时时势的概括说法;“此”,就是指在这“万方多难”之时,在这个时候“登临”高楼,尽管看见鲜花灿烂的美景,也是高兴不起来的。——这是这首诗歌之“启”。
颔联写登楼眺望,是写望远处的所见所感。“锦江春色”, 是远眺所见的锦江两岸的一派春色;而“玉垒浮云”写的则是远处浮云萦绕的玉垒山(位于茂汶羌族自治县)。这些远眺所见也是“乐景”,但在“万方多难”之时的诗人眼中,却是不见其乐,反觉其哀了。此刻,恢宏的天地景象,使他想到了“天”与“地”的沧海桑田的变化,引起了“古”之历史追忆,以及“今”之世事的感慨。——颔联的表述,承接首联的“观花”,进一步写“望远”,并为颈联的“抚今”与尾联的“怀古”作了铺垫。这是这首诗的“承”
颈联是“抚今”,是这首诗的“转”,由所见转向对时势的评述与祝愿。“北极朝廷”指代大唐皇朝(“北极星”居北天正中,所以用以象征大唐政权),“北极朝廷终不改”的意思是说大唐江山还是坚固的,国运还是昌盛的,因而诗人发出了“西山寇盗莫相侵”的警告。这说明了此时杜甫心之所想,还是与国家命运相连通的。
尾联以追昔之想作结,是这首诗的“合”。大概是登楼远眺,望见了不远处的刘备、诸葛亮与后主刘禅的祠庙了吧。诗人想起了三国的往事,想起了蜀汉刘禅,宠信宦官,终于亡国,他是一个可怜的君王,是不值得人们立祠纪念的,但他居然还有个祠庙立在那里呢(“可怜后主还祠庙”)!此刻,他大概是想起了后蜀的处境与当今唐朝的处境之相似了吧!想到刘禅,又引起他想起了当年为维护蜀汉而鞠躬尽瘁的诸葛亮,于是他吟诵起诸葛亮喜爱的“梁甫吟”来,以寄托自己的心愿,大概,他是希望有一个像诸葛亮一样的能人出来,为被连年战事与藩镇割据削弱的大唐皇朝出力,挽救大唐与危亡之中吧。在末尾这个句子中,有三个字在表达情意上是值得注意的,一是“日暮”,它一方面表示他登楼已久,直至日暮之时还没有离开,可见他因情思所系,在此张望有多久了;二方面是一语双翼,“日暮”也指他年暮,年暮已至,有心无力,不能再像诸葛亮那样高吟《梁甫吟》为国出力了。再看那个“聊”字,也足以传神:“聊”字可解作“姑且”,或解作“没有意义”。既然“日”已“暮”,现在吟唱《梁甫吟》,也是姑且唱唱而已,已经是没有什么意义——只能寄希望于有志者了。这尾联两句,读来虽有些颓唐,但却是此诗中心系国家的感情的最为高峰的表达。诗歌以此作结,也就是恰到好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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